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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光满:关于医疗市场化的十八个反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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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-6 20:26:2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李光满:关于医疗市场化的十八个反思[color=rgba(0, 0, 0, 0.298039)]李光满 [url=]昆仑策研究院[/url] [color=rgba(0, 0, 0, 0.298039)]5天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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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民航医院杀医案在网上引发了众多关注,各种文章铺天盖地,在我所读过的所有文章中,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对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心研所所长,著名心血管病专家胡大一教授的采访讲得最为到位,如果我们整个医疗系统、所有的医生都能按胡教授所说的去做,何来医患纠纷?何来伤医杀医?

胡教授讲的以下十八个方面的问题非常值得我们去深刻反思:
第一,在工作的早期,医疗设备是最简陋、最落后的,药品是非常匮乏的,但是医疗体制的模式是最先进的。现在千方百计地搞分级医疗,那时候就拥有最好的分级医疗。整个医疗服务体系,从人员到设备,分级医疗合理。设备配置清晰,人员分配也清晰。回忆起当时,觉得很有幸福感和成就感。那时候的这套制度太先进了!现在这些反而成了我们对未来的追求。那个时候确实没有什么药,但是医患之间非常和谐。病人感激都感激不过来,哪儿会有医患矛盾啊!
第二,现在把医疗的基本属性搞错了。医疗“三个基本不能变”的东西都变掉了:一是医疗的价值体系不能变,工作上患者健康至上,这是价值观的问题,我们已经扭曲了;第二,医学的目的不能变,必须要预防为主;第三,医学的社会责任不能变。医疗服务不是办大医院,为了让干部、富人能看好病;医疗是让人人能看得起病,实现公平可及。而我们恰恰在根本上变了。所以不仅是医疗体系的问题。
第三,医患冲突的根源来自近三十年来将医院的发展推向市场,导致许多巨无霸医院对医疗资源垄断。医院是靠从患者身上赚钱来增加经营收入、买设备、盖房子、发奖金的,这是公开的秘密。希望将来医生可以获得有尊严的收入。灰色收入肯定是没有尊严,靠无序的扩大规模来获得奖金也是没有尊严的,靠发SCI文章获得地位也是没有尊严的,医生的本职就是看病,应该让越会看病的医生收入越高。
第四,把医疗服务变成完全的商业模式后,医患双方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激烈。从我们整个医疗体制来看,只有技术,没有服务。这种技术模式最终推动了少数医院对医疗资源的高度垄断。
第五,大医院绑架了其他医院,所有的医院不得不在这种体制上狂奔,所有的医生都是一个受害者或者牺牲品。医生应该站出来,不是指责社会,而是反思体制的弊端,是这种体制的绑架把医生妖魔化了。现在医院天天想赚钱,医院和患者不是医患关系而是商业关系,这从根本上改变了医疗的三个属性,医疗服务被异化了。
第六,在这种大的情势下,产生了过度医疗的问题,将整个医疗服务推向市场之后,除了过度医疗,医生不可能再去帮助病人做行为的改变——去告诉别人怎么戒烟、怎么运动,这个是没有费用的。甚至有的院长说:“胡教授,你让病人前面预防,后面康复,我们还怎么能够赚到钱呢?”
第七,过度医疗最后形成了生物医学模式的弊病。我们只注重生物技术的干预,不重视疾病的发生、发展和心理社会因素,必然走向对生物技术的过度迷信、崇拜。技术崇拜、科学主义成为现代医学的弊病,医学本身的先天不足就成为过度医疗的一个巨大推手。
第八,患者普遍的抱怨是什么呢?每个病人就诊时间只有三到五分钟,从门诊到手术台,整个过程就像生产机器的流水线,人完全是生产线上的一个东西,没有情感,和医生也没有时间进行交流,这个体制如果不改变的话,你看得越多,矛盾越激烈。
第九,会使用先进技术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的技能会越来越高超。但医生会忘了三个回归:回归人文、回归临床、回归基本功。医学看的是人,是有病痛的人,而不是病变。医学的人文没有了,他医疗当一个技术活来做。大家也不再重视临床。要在病人床前度过足够的不眠之夜,足够的时间才能学会看病。医生的基本功有很多方面,首先就是问诊,问诊是看病的基础,不仅是询问病情,更是情感的交流,让患者觉得你这个人可信、可靠。
第十,我们一直强调医生对患者的帮助和救治,但是反过来,患者也是医生的衣食父母。你是怎么学会医术的?每个患者都是你的学习对象。你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误诊呢?有的治疗会产生并发症,如果双方不抱着感恩的想法,怎么处理好呢?我母亲对我说,你看病,不是对病人的恩赐。
第十一,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高在上。医疗本身就是服务业,而我们恰恰是把服务给丢了。做医生就是要热爱医疗,我觉得医生也不需要叫苦叫累,当你回归到服务者的角色的时候,你再苦再累都不算什么,与此同时,得到的报偿也是理所应当的。在这个大环境下,我至少可以通过自己的服务,使我的患者不被过度医疗,这是非常大的幸福感。做医生,不替患者说话和考虑,你当医生干啥?
第十二,大家一定要坚信,绝大多数患者是忍耐、理性的。杀医这样的严重事件毕竟是有偶然性的。其发生某种程度上也取决于某些患者的社会地位、性格,他们可能有暴力倾向,或者走投无路,豁出去了。这不能不说,这是医患双方的无奈和悲哀。
第十三,医患这两个群体本是同根生,面临的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侧面,如果两方越来越对立,杀了医生整个社会不同情,一调查,很多人还赞同,医生的情绪就更激烈了。我非常不同意“医闹”这个词的出现,这本身就是一个激化对立情绪的词汇,而且非常不严谨。这样的词被频频使用以后,不是在和解,而是在激化医患矛盾。
第十四,不能将个别人当作患者和公众的群体来理解。如果把极端案件发展成为两个群体对立,只能使医患冲突越来越激烈。医患双方的关系向来没有根本的冲突。患者要求解决疾苦,要寻找医生、相信医生,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。
第十五,动不动就严打“医闹”,警察也进了医院,不但没有看到事情平息,而且越演越烈。这是医疗体制异化的过程中出现的,不管经历多久的过程,最终是要解决的,也是医疗卫生改革从顶层设计上需要解决的。
第十六,在头三十年我经历了非常美好的当医生的经历,那个时候的很多东西依然经典。医改要强调继承,不论你去培养多少全科医生,如果你不改体制,他们永远不会下去,这些年的医疗体制已经改变了人们的观点和心态。
第十七,胡教授母亲认为,患者是衣食父母,医生所有的价值感都体现在为病人的服务中,你的学习也是在患者身上进行的。她开处方,永远不开那些没有用的检查,她的原则是有效,在有效的前提下要便宜,她不想愧对自己良心。看病的时候,首先会想他不需要啥,不会将不需要的东西开给病人。
第十八,胡教授母亲特别强调随访患者,患者随访必须要成为医生的职业习惯,没有一个医生能够一次看好病,这样才能有好的医患关系。看病是一个过程,必须要随诊。不成熟的医生知道干什么,成熟的医生才知道不干什么。我敢跟患者说“你不用做支架”,因为这是我随访的结果。
以上是胡教授采访谈话的提炼摘要,从中给我们许多启发,我想最主要的启发无非是三点,一是医疗市场化给整个医疗体制和医疗行业带来的异化,二是医疗是一个服务行业,我们不能丢了服务这个根本。三是医患是同根的两个群体一个是寻找医生救疾,一个是为病人救死扶伤。解决以上三个根本问题,回归医患关系的本质,医生以服务者的心态去救死扶伤,患者因为获得救治而对医生感恩,这才是根本,至于医疗市场化的问题既是体制问题,也是我们对待普通老百姓的态度问题,是医疗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,如果不解决医疗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,不要说医患关系会越来越激化,而且整个社会矛盾也会越来越激化。
【附 录】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采访胡大一教授全文

医患关系越来越尖锐,暴力事件不断出现,大家也在不断地讨论、围观这个事情,现在不仅没有逐渐缓解的趋势,反而越来越严重了。对这个现状,我觉得大家不能仅仅就事论事,也不能只从感情上进行宣泄。这里有一个前提:绝大多数医生是好的,绝大多数患者也是好的。在这样的前提下,要看清楚一点,虽然有那么多恶性事件发生,但那依然是极少数。
医患冲突问题的根源,还是出在这几十年的医疗体制上。在计划经济条件下,采取的是城市公费医疗和农村合作医疗,而近30年的变化,我认为是不恰当地把医院的发展和医疗卫生服务推向了市场。推向市场后,就出现了很多巨无霸医院对医疗资源的垄断。这是我亲身体会到的。
我是1965年进入北京医学院的,1970年毕业,一直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初期,医患关系是非常和谐的。在此期间,我是没有见过打医生、杀医生事件的,骂医生的事情也极少发生。医生的工资是固定的,而同时,医生也是有社会尊严的。
医疗被不恰当地推向市场后的情况,我也是亲身体验的。当科主任、当医生,都要紧紧抓住创收。医院创收的指标是非常落实的。在我工作的医院,每周的中层干部、科主任例会,都在公布医院的运行情况,门诊量、床位使用率、中转率、空床率,每年的年会也一定要讨论经营指标。
在这种情况下,你不能不做呀!这是直接跟科里的经济收入挂钩的。医生的基本工资是固定的,但是奖金超过工资的很多、很多倍。医院是靠从患者身上赚钱来增加经营收入,买设备,盖房子,发奖金的,这是公开的秘密。而且,你买大型设备,是要定期回收投入资金的。你做得越多,医院收入越多,科室收入越多,摊到每个人身上的也会多。同时,患者自付费用的比例在相当长时间里是比较大的。在这种大的情势下,我觉得过度医疗,就成为大家没有能够正视和认真解决的问题。
的确。过度医疗本来在任何体制下都是存在的,它首先是生物医学模式的弊病。我们现在继续教育和医学模式只注重生物技术的干预,不重视疾病的发生、发展和心理社会因素,所以必然走向对生物技术的过度迷信、崇拜。技术崇拜、科学主义成为现代医学的弊病,医学本身的先天不足就成为过度医疗的一个巨大推手。
然而,将整个医疗服务推向市场之后,除了过度医疗,医生不可能再去帮助病人做行为的改变——去告诉别人怎么戒烟、怎么运动,这个是没有费用的。甚至有的院长说:“胡教授,你让病人前面预防,后面康复,我们还怎么能够赚到钱呢?”     
所以,把医疗服务变成完全的商业模式后,医患双方的矛盾肯定会越来越激烈。而且,从我们整个医疗体制来看,只有技术,没有服务。这种技术模式最终推动了少数医院对医疗资源的高度垄断,比如像华西医院、广东省人民医院、郑州大学附院,各地都形成了一两家超级的大医院,别说是基层了,就连与这些巨无霸同一个城市的三级甲等医院的发展都举步维艰。
高度垄断的结果,就是把所有的医院绑架起来跟着他们走。所以很多发展很困难的院长认为,他们是被绑架的,你不走这样的路,你就活不了。你不长大,别人就长大了。医院本来有一个很好的就医环境,结果变成了一个最拥挤的超市,如同春运期间的火车站。
在这种情况下,患者普遍的抱怨是什么呢?就诊时间非常短,和医生说不上几句话。就像北大人民医院,医生一上午的时间就能看100多个病人,最基本的也有50多人,就是说,每个病人就诊时间只有3到5分钟——这根本就看不好病,都问不清楚症状,直接就上台做CT,CT做完了做支架。从门诊到手术台,整个过程就像生产机器的流水线,人完全是生产线上的一个东西,没有情感,和医生也没有时间进行交流,这个体制如果不改变的话,你看得越多,矛盾越激烈。
而且,像心脏支架这么高层次的手术,做完之后,病人就被“放羊”了。所以,必须要从医疗自身上去反思,关键要讨论解决方案,只靠感情发泄是不行的。
医生的技能不会退化,会使用先进技术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的技能会越来越高超。但是,医生会忘了三个回归:回归人文、回归临床、回归基本功。
医学看的是人,是有病痛的人,而不是病变。首先,医学的人文没有了。他当一个技术活来做。其次,大家不再重视临床。要在病人床前度过足够的不眠之夜,足够的时间才能学会看病。现在有多少医生在病床前看病?都是在急救后做支架,做完支架就走人,患者都不知道给他动手术的医生姓甚名谁。
另外,在基本功方面,一些医生看病都不戴上听诊器。医生的基本功有很多方面,首先就是问诊,问诊是看病的基础,不仅是询问病情,更是情感的交流,让患者觉得你这个人可信、可靠。患者不能给家人说的隐私都会给你说,所有的痛苦都跟你倾诉,而你有没有时间听。
我当了这么多年医生,3分钟不可能问清病情。例如,一个心绞痛,至少问10分钟甚至都不能弄明白,如果不是心绞痛,那么是什么?这些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。
但是现在医生被倒逼得要三分钟内把事情解决掉。此外,传统的、成本很低的检查,例如血、尿常规,X胸片,这些便宜的东西大家都不做了。你不能有了CT,X光胸片就不要了。像超声、运动平板、动态血压,这些是很有用、成本也不太高的检查,应该做完这些,最后才考虑使用CT、核磁共振、造影。而现在就是本末倒置,说不了三句话,就直接开CT,然后造影,然后上支架,就结束了。病肯定不应该是这么看的,这种情况下矛盾就会越积累越大。
此外,还有医疗信息不对称的问题。现在,我们医疗的信息都是讲坏消息。不管是医生给病人解释,还是网上的新媒体传播,基本是坏消息。为什么呢?首先,是规避责任,咱们的法律有一段时间曾经是举证倒置——出了事,先问医生有没有责任,这种规定,只能让医生通过消极保护自己来应对。此外,这还会导致过度医疗、过度检查。我既能规避责任,又有经济收入,何乐而不为?这种状况就把整个大的气氛破坏了,这样,医患关系怎么和谐?
假如我是病人,我也做不到。我是医疗界内部的人,有人总是指责我为什么不替“内部人”着想。我觉得大家如果真的是将心比心——如果我是一个患者,我也很难理解这种医疗体制和模式。
在我工作的早期,医疗设备是最简陋、最落后的,药品是非常匮乏的,但是医疗体制的模式是最先进的。
咱们现在千方百计地搞分级医疗,而那时候就拥有最好的分级医疗。我是卫生队、县医院、大医院都干过的。以北京为例,生产大队是合作医疗站,人员是赤脚医生,是经过培训的农民,就是最简单的土法子,没有放射科,也没有化验。
到公社卫生院,中专毕业的居多,但是每个医院都有两名北京二医(现首都医科大学)五年制的毕业生,这是国家分去的,可以做化验、筛查、胃镜等,有的只能做胸部透射,但是拍不了片,肝功能检查只能定性,检查结果只分阴性或阳性。
到了县医院,可以照X光片了,肝功能检查是定量的,而且北京的县医院有胃肠摄像机。然后北大医院、北医三院和协和医院,每个医院包一到两个县。地方有重大手术做不了的,大医院去人做。
整个医疗服务体系,从人员到设备,分级医疗合理。设备配置清晰,人员分配也清晰。回忆起当时,我觉得很有幸福感。
那个时候,北医建立了农村医疗系,三年制,大专,会看病、会做手术,不用写论文,最后有的人做手术并不比别人差。北大医院当时还有群防群治科,这个科室都是50多岁的护士,在一线跑不动了,就去上夜校,培养她们当医师,又叫做“护医班”。学完之后,她们骑着自行车到居委会,给老太太量血压,建立家庭病房,让病人长期保持稳定,不要住院。
那时候的这套制度太先进了!现在这些反而成了我们对未来的追求。我当时自己还下厂,去过友谊时装厂、皮鞋厂、重型机械厂,做高血压的防控,培养那些高小、初中水平的年轻工人,教他们量血压,告诉他们血压的标准。他们每天早上打好开水,弄温了,给患高血压的老师傅倒好水,看着他们吃药。我真的觉得有成就感。那个时候确实没有什么药,但是医患之间非常和谐。病人感激都感激不过来,哪儿会有医患矛盾啊!
现在把医疗的基本属性搞错了。医疗“三个基本不能变”的东西都变掉了:一是医疗的价值体系不能变,工作上患者健康至上,这是价值观的问题,我们已经扭曲了;第二,医学的目的不能变,必须要预防为主;第三,医学的社会责任不能变。医疗服务不是办大医院,为了让干部、富人能看好病;医疗是让人人能看得起病,实现公平可及。而我们恰恰在根本上变了。所以不仅是医疗体系的问题。
是啊!为什么出现这种现象?医生在这种体制下更应该深层思考,不是医生不好,而是在这种体制下,医生只能这样,大医院绑架了其他医院,所有的医院不得不在这种体制上狂奔,所有的医生都是一个受害者或者牺牲品。现在医生总觉得社会不理解他们,反过来,站在社会的、患者的角度来看,这种医疗体系我们自己满意吗?
所以,医生应该站出来,不是指责社会,而是反思体制的弊端,是这种体制的绑架把医生妖魔化了。现在医院天天想赚钱,医院跟卖皮鞋、卖领带的一样,医院和患者不是医患关系,而是商业关系。这从根本上改变了医疗的三个属性,医疗服务被异化了。假如我们总是仅仅从医生的角度看问题,只能变成就事论事,或者感情用事。
医生确实是主导性的,不管是在治病,还是在两者关系中。目前各种药企的贿赂手段很多,你让患者充满了怀疑,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,现在就是法不责众,不拿白不拿。当然,现在国内也是越来越严,我想,未来的前途是光明的。希望将来医生可以获得有尊严的收入。灰色收入肯定是没有尊严,靠无序的扩大规模来获得奖金也是没有尊严的,靠发SCI文章获得地位也是没有尊严的,医生的本职就是看病。将来,应该让越会看病的医生收入越高。
医和患,我们一直强调医生对患者的帮助和救治,但是反过来,我的想法是,患者也是医生的衣食父母。你是怎么学会医术的?每个患者都是你的学习对象。你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误诊呢?有的治疗会产生并发症,如果双方不抱着感恩的想法,怎么处理好呢?我母亲对我说,你看病,不是对病人的恩赐。
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高在上。医疗本身就是服务业,而我们恰恰是把服务给丢了。有人讲,要提高医生的收入,应该是社会平均收入的5倍、10倍、20倍。我不理解的是,你凭什么?社会不会吐唾沫淹死你?医生必须靠本事,而不是靠国家,你要“德艺双馨”,看好病,找你的人自然会多。
做医生就是要热爱医疗,要么你就做一个研究者。如果你不喜欢看病,何必要穿着白大褂,挂着听诊器呢?我觉得医生也不需要叫苦叫累,当你回归到服务者的角色的时候,你再苦再累都不算什么,与此同时,得到的报偿也是理所应当的。
在这个大环境下,我至少可以通过自己的服务,使我的患者不被过度医疗,这是非常大的幸福感。我的随访患者十年、二十年后回来看我,不是看病,而只是来看我,“你十年前不让我做起搏器,你看,我活得很好。”  
做医生,不替患者说话和考虑,你当医生干啥?
这是在一个错误的方向上越跑越远,饮鸩止渴。大家一定要坚信,绝大多数患者是忍耐、理性的。杀医这样的严重事件毕竟是有偶然性的。其发生某种程度上也取决于某些患者的社会地位、性格,他们可能有暴力倾向,或者走投无路,豁出去了。这不能不说,这是医患双方的无奈和悲哀。
医患这两个群体本是同根生,面临的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侧面,如果两方越来越对立,杀了医生整个社会不同情,一调查,很多人还赞同,医生的情绪就更激烈了。
我非常不同意“医闹”这个词的出现,这本身就是一个激化对立情绪的词汇,而且非常不严谨。这样的词被频频使用以后,不是在和解,而是在激化医患矛盾。
不能将个别人当作患者和公众的群体来理解。如果把极端案件发展成为两个群体对立,只能使医患冲突越来越激烈。医患双方的关系向来没有根本的冲突。患者要求解决疾苦,要寻找医生、相信医生,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。
现在在中国短暂出现这个非常极端的现象,因而,我们不能不思考。动不动就严打“医闹”,警察也进了医院,不但没有看到事情平息,而且越演越烈。如果医患双方不能从自身找问题,都指责对方,怎么来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呢?这是医疗体制异化的过程中出现的,不管经历多久的过程,最终是要解决的,也是医疗卫生改革从顶层设计上需要解决的。
改革中出现的问题一定要在改革中解决。在头三十年我经历了非常美好的当医生的经历,现在环境不一样了,那个时候的很多东西依然经典。但是要在新的形势下螺旋式前进,不是简单的重复。医改要强调继承,不论你去培养多少全科医生,如果你不改体制,他们永远不会下去,这些年的医疗体制已经改变了人们的观点和心态。
这是潜移默化的,我母亲也不会用太多的语言教育我。有些话在她过世后,大家提炼出来,我才有更深的认识。她认为,患者是衣食父母,医生所有的价值感都体现在为病人的服务中,你的学习也是在患者身上进行的。
我母亲开处方,永远不开那些没有用的检查,她的原则是有效,在有效的前提下要便宜,她不想愧对自己良心。看病的时候,我首先会想他不需要啥,不会将不需要的东西开给病人。另外,就是要和病人充分讨论商量。要尊重患者,给他选择的余地,听取他对效果的预期。
我母亲对我的另外一个影响是随访患者,这是医生的一个重要的职业习惯。在没有电话的年代,我母亲会把患者的地址记在本子上,患者不按时来,她就写信去提醒。我现在记得,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地址,后来就变成了电话号码,再后来又变成了手机号码。她记不住我手机号码,但是会记住病人的。
随访患者必须要成为医生的职业习惯,没有一个医生能够一次看好病,这样才能有好的医患关系。看病是一个过程,必须要随诊,适度提醒,开始怎么想的,后来发生了哪些变化,变化的根据是什么,从中找出原因。现在大家只是盯着结果,而不注重过程。
不成熟的医生知道干什么,成熟的医生才知道不干什么。我敢跟患者说“你不用做支架”,因为这是我随访的结果。
人文需要加强,但是如何加强?最近我跟北大的学生做了一个面对面的微课堂,来谈人文。学生们对我结合自己的经历所讲的问题,都能够接受。但是,他们也觉得无奈。理想、人文精神和现实的矛盾怎么解决?我觉得不光是医疗,要放到整个大社会中来看。现在的孩子觉得,道理他们能够同意,你的经历也不错,但是,他们在现实中做不了。
大的环境不改,你可以去讲人文,可是做不到。在学术圈、医疗界,需要有定力、有耐力去坚守。

(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;来源:昆仑策网【作者授权】,转编自“李光满冰点时评”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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