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纯的刑事案件

守法监督

1996年的开年头号刑事案件：李佩瑶被害案
巍言耸听 1月30日
1996年2月2日凌晨，全国人大副委员长、民革中央主席李沛瑶在住所被人杀害，终年63岁。这是建国以来首次发生的国家领导人遇害事件，举国震惊。

李佩瑶

李沛瑶1933年生于香港，是著名爱国将领、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创始人李济深的第五个儿子。他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，曾长期在南昌飞机制造厂担任工程师，1986年加入民革后开始从政，1992年当选为民革中央主席、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。


2004年《人民政协报》发表中央统战部干部局原副局长胡治安回忆文章《原民革中央主席李沛瑶遇害以后》，披露官方对此案的定性：“1996年2月3日上午，中央办公厅、中组部、统战部、公安部、新华社等单位的负责人出席了全国人大秘书长曹志召集的会议，会上，公安部白景富副部长介绍了案情经过。罪犯张金龙入伍前有多次偷盗行为，他利用值勤之机潜入李家行窃将李沛瑶杀害。白景富指出，这是一起没有政治目的和其他背景的案件，罪犯的作案动机是谋财害命。”

2014年7月，当时担任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命案侦查处副处长的左芷津出版了《当法医遇上警察——中国第一位博士警察的私人手记》一书，书中回忆了破获多起大案的细节和心路历程，作者曾主持原北京市副市长王宝森自杀案尸体解剖，参与李佩瑶血案现场技术勘察，接触过大大小小知名不知名的很多案件。该书从法医的角度，披露了李沛瑶遇害案的诸多细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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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6年2月2日清晨，当李佩瑶遇害的消息传到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之后，当时刑侦处法医左芷津听到值班室传来李沛瑶遇害消息时，第一反应是“这么大的官也不安全吗？太不可思议了”。他立即收到通知直奔现场。

在一座独栋二层楼楼内，门厅东北角的地毯被掀开，露出一口暖气井，李沛瑶的尸体就屈曲状俯身其中，头部流出大量血液，身上的白衬衫和白背心被向上卷起，内穿粉色秋裤，再里面是蓝短裤，脚上穿着灰色袜子，袜底沾满血迹和泥土。


左芷津和同事们在现场发现，从楼门口到一楼书房、门厅、二楼起居室等地方发现大量血迹，阳台地面上有些许血迹和足迹，下方墙壁有蹬踏留下的痕迹。


据左芷津回忆，那是“来的领导最多、级别最高的一次现场”，当时有人散布称这是一起政治案件，因为李沛瑶遇害前几天才谴责了李登辉搞台独，也有人把猜案件与陈希同有关，是高层政治斗争的结果。左芷津和他的同事们的任务就是查清真相。


勘察、拍照、绘图、录像，提取各种痕迹，20多人在各路专家带领下花了近10个小时才把这些常规刑侦工作做完。当时拍照固定完现场之后，可以搬运遗体了，当时法医们还不太敢搬动遗体，大家都在等着，后来经左芷津提议，大家连抬带拽把遗体拉了出来，装进了尸袋送到了北京法医中心。


在中央还没有指示前，当时没人敢做主解剖检验，只是先进行了外表检验。左芷津在书中描述说，“李沛瑶遗体的外表伤痕累累，血肉模糊。面部共有6道砍创，浅的到皮下，深的到骨头。额头上有15条划伤，枕部有两道砍创，深度都达到颅骨。颈部的损伤最重，一共有25道砍创。左侧舌骨大角被砍断，左侧颈静脉被砍断成了三截。气管、食道、甲状腺等脏器多处被砍断。胸部、腹部和背部有大面积的皮肤擦划伤。”两肩和两臂、双手还共有24道砍创，最重的一刀将左手中指完全砍断。从伤口和现场提取的菜刀判断，检验初步结论是被他人用菜刀砍伤，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。

法医专家通过尸表检验查明死亡原因和性质，并推断和认定了凶器，遇害时间也通过调查得到证实，最终没有对遗体进行解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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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医鉴定的同时，案件调查也比较顺利。李家的一位邻居和一位保姆证实凌晨4时50分左右“救命”呼喊声。两名当夜值勤的武警战士称，6点左右他们在李沛瑶家楼门外遇见一位名叫张金龙的战士，低头转悠像在找东西，两名战士发现张金龙头上和大衣上都有大量血迹。

当天领班的武警班长证实，6点30分时，张金龙曾对他说：“班长，我杀人了，你放我一马，让我远走高飞吧。”之后，张金龙准备翻出大院铁门，被班长和另一名战士拉下来带到了武警中队部。

到了中队部之后，张金龙试图再次翻墙逃走，又被两名战士追上带回。经过搜身，发现张金龙身上有一个钥匙包和一个黑塑料刀柄，还有600元钱。

张金龙之后供述了当晚案发经过：

1996年2月2日早晨4点到6点，他执勤时感觉“在哨位上待着没有意思”，就来到李沛瑶家楼下，蹬着窗户爬上二楼阳台，脱鞋穿袜子进了屋。他平常发现李沛瑶进进出出一般都是一个人，家里没有住保姆和警卫，买菜做饭都是自己做。在1996年元旦后的一天凌晨，那是张金龙第一次爬进李沛瑶的家，他认为李家肯定有很多好玩的，想偷来玩。那天他进屋后发现李沛瑶正睡觉打呼噜，他偷了一块手表、一个打火机、一件上衣、一条裤子、一个BP机、20个胶卷，还有1950元钱。事后李沛瑶没有声张，之后张金龙又爬进去过一次，拿走一些小东西。

但2月2日但2月2日这天凌晨，张金龙翻进李沛瑶家在客厅找东西时，李沛瑶穿着衬衣、衬裤和拖鞋，从卧室走了出来。李沛瑶见到张金龙后一愣，随后问他怎么进来的，门是不是没锁？张金龙想李沛瑶肯定看出他是来偷东西后，就赶紧说“首长，对不起，下次不敢了”，还给李沛瑶下跪。
李沛瑶问过张金龙姓名、年龄、籍贯后，挥手让他走。张金龙认为“他肯定饶不了我”，到一楼后从厨房拿了一大一小两把菜刀塞在裤兜里。走出厨房后，张金龙心里害怕也没下决心动手，在听到李沛瑶跟下楼说“你可要知道后果”后，张金龙急了，掏出小点的菜刀转身，两人随即扭打起来，小菜刀不知碰到了什么，刀把和刀脱开，张金龙之后又掏出大菜刀。

张金龙供述说，李沛瑶还把这把大刀夺了过去，朝他砍了两刀。然后李沛瑶朝门外跑并呼救，张金龙追上将他扑倒并夺回了刀，张金龙骑在李沛瑶身上，随着越来越大的呼喊声，张金龙一阵乱砍，李沛瑶不动也不出声了。

张金龙自觉闯了大祸，想起李家门厅里有一口暖气井，于是把李沛瑶拖过去，塞进井里并盖上井盖，铺好地毯，再压上一个纸箱，而菜刀被扔进楼外暖气井。他还拿拖把擦地上的血，但血太多，胡乱擦拭后，他把拖把也扔进楼外的暖气井。

之后他跑回李家阳台拿棉鞋，穿上大衣从一楼穿鞋出门回到哨位交岗，由于穿着大衣，接哨的战士没看见他身上的血。交岗后他还再次进了李沛瑶家，找出衣物、手表、戒指、项链、打火机等东西装进两个空旅行箱，当他提着箱子往院墙跑时，发现有人来，就赶紧趴在草坪上。来人就是刚接哨的哨兵，张金龙紧张起来求“放我走吧”，哨兵不放，之后又来一名哨兵，两人一起把张带回队部。

现场的血迹、指纹、脚印也证实了张金龙的供述。后来还调查了张金龙的交往关系、家庭和社会关系，证实张金龙是利用值勤期间单独作案。对于网上对本案的一些传言，左芷津曾对记者表示，“绝对是瞎扯。真的就是这么一过程，抢劫，案犯供述得很清楚。如果案犯觉得李沛瑶不对，被抓住了马上会说李干了什么坏事，因为他要救自己一条命。”

当年李沛瑶的家属也曾向公安部提出诸多细节问题，比如为什么其他哨兵没听到呼救？为什么张金龙几次入室行窃都在李家有人的时候？张金龙杀人后为什么不尽快逃离？张金龙有盗窃前科，当兵时何以通过政审？……

后来调查发现，张金龙1994年2月、3月两次因盗窃自行车受到公安机关的治安处罚。在入伍报名阶段，其父曾给了人武部办公室副主任3000元，该副主任找到人武部长说情，谎称张政审合格，人武部长同意安排体检。张父还找张金龙初中班主任帮忙。涂改他人毕业证搞了张的“高中毕业证”。

1996年5月2日，张金龙被判处死刑，执行枪决。而那位人武部办公室副主任、市人武部长、派出所内勤人员和张金龙父亲也都被追究刑事责任。